营子人都说那天如果卫天宝再晚走一个小时,谷宽和谷朋老婆也冻死了。万幸的是,他们天没黑就开着小卧车拉着谷朋走了,破天荒地没在谷家围子杀鸡宰猪大吃大喝。等人们七手八脚地把谷宽和谷朋老婆抬回去的时候,天已经黑透了。
三天之后,谷朋被小卧车拉着丢到了大队院里,齐刷刷的冻掉三根脚趾。
营子里不少人都让三牛倌去求求卫荞麦,毕竟当年他和她好过,可三牛倌死活不去,不但不去还忿忿地道:“我求她,门儿都没有。”李桂莲就知道骂三牛倌,甚难听骂甚,可无论咋骂,他就是不去求卫荞麦。实在没办法了,李桂莲只好抹下老脸去求卫荞麦。
开始卫荞麦不让她进家,李桂莲就隔着门缝说:“荞麦,你要是还稀罕他,我给你们腾地儿。”卫荞麦切切地道:“你有病。”李桂莲又说:“要恨你就恨我吧,当年是我没让你们在一起。”卫荞麦又切切地道:“你去死吧。”
李桂莲真的病了,从卫荞麦家院子回到她家就病了。病了的李桂莲睁眼闭眼就是那一句话,“老牲口们,老娘给你们腾地儿。”
在炕上躺了不到两个月,李桂莲就咽了气,咽气的时候挤出两滴眼泪。谷连文请了一礼拜的假回营子打发他奶奶,三牛倌整天不说一句话,坐在炕上抽烟。两个儿子都担心他也活不了多久了,连营子人都觉得三牛倌活不了几天了,都担心一旦他死了谁供谷连文念书,谷连文学习那么好,可惜了。
谷连文的奶奶死了的第三天,他爷爷突然说:“谷连文,你回来干甚?”“打发我奶奶。”谷连文不明白他爷爷说的甚意思。三牛倌把烟锅重重地往炕沿上一磕,“走,赶紧走。”“爷爷!”谷连文慌了。三牛倌语重心长地摸着孙子的头说:“回学校吧,给爷爷好好学习。”
打发完老伴儿李桂莲,三牛倌就像塞北庄稼地里的皮碱草一样又活了过来,整天挎着箩头抱着粪叉拾粪,白毛风雪天都不闲着。冬天的芨芨滩成了牲口们最好的去处,干枯的芨芨草虽然填不饱牲口的肚子,却比在圈里拴一天喂那点麦秸强。
谷家围子人都说家有千万不如有个自留老汉,说的就是三牛倌,谷家两个兄弟谷宽和谷朋如果没有他们的爹三牛倌撑着,家早就散了。
每个礼拜六中学上半天课,谷连文中午那顿饭从来不舍得定,饿着肚子步行回家吃。二十里的路,谷连文走两个小时才到家。每个礼拜六三牛倌早早的就在营子边等上孙子李连文了,可每次卫果苹都是第一个回来,因为卫果苹骑着自行车。
卫果苹的自行车是卫金莲托关系买的,钱是卫富出的。虽然卫贵死了,可卫金莲一个姑姑一个大爷,不能不管侄女卫果苹。再说不管连卫荞麦也惹不起,卫荞麦视卫果苹为掌上明珠,孙女要脑袋都舍得拔。
每次三牛倌远远的看着骑着自行车的卫果苹就躲开了,假装没看见。三牛倌也想给孙子谷连文买一辆自行车,让孙子骑着去上学,可他没有钱,没有一文钱逼倒英雄汉。儿子谷宽穷的连个寡妇都娶不起,儿子谷朋穷的连农业税都交不起,娶了个老婆就知道养孩子,养了一个又一个,和老母猪没两样了。
三牛倌和儿子谷朋说过好几次了,每次都大动肝火,“谷朋,你能不能别让你媳妇生了?”谷朋牙一龇,“她要生我有甚办法。”“你咋没办法,你咋没办法。”三牛倌火冒三丈地道:“你不会别让她怀!”“又不是我让她怀的。”谷朋委屈地道。三牛倌那个气啊,“不是你让她怀的,那是猪让她怀的!”谷朋媳妇一年四季的生孩子,田地里半点忙都帮不上谷朋,生的时候谷朋还得伺候她,冬天还好说,可五黄六月的人们都忙的陀螺一样,谁顾的上伺候她。
三牛倌没办法,就让儿子谷朋把媳妇拉到乡里做手术,可谷朋却坚持要生儿子,他就不信老婆年年生,生不出儿子。他已经有四个丫头片子了,大闺女长的越来越像他老婆的姐夫,依着三牛倌早就该把她送回到她亲爹身边,可谷朋却不同意,问他爹,“凭甚,我白给他拉扯那么大了。”三牛倌说:“又不是你的,你拉扯大了做甚?”谷朋说:“嫁人!”大闺女还不到嫁人的年龄,所以谷朋从小就让她干活,逮着甚干甚,半点都不心疼。老婆似乎对大闺女也没有半点感情,谷朋让她干多苦多累的活都不埋怨,仿佛她就应该干似的。到了上学的年龄,营子里的孩子都上学了,谷朋却不让她上,就让她劳动。
不少营子人说谷朋把心坏了,那么大点儿的孩子不让她读书,却让她劳动,谷朋却不以为然,依然我行我素,遇到说他的人,他就说:“上学白上啊,不要钱啊。”于是几个闺女相继都上了学,大闺女却一天学校都没去过,人们说:“现在你闺女还小,不懂事,等再大大懂事了,非恨你。”“恨去吧。”谷朋无所谓地道。
三牛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,一门心思地供孙子谷连文念书,所以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孙子,再说其他的孙子都不好好念书,尤其是谷连文的三个哥哥,大哥谷连虎一年级上了五个,二哥谷连龙上到三年级死活不念了,三哥谷连武更笨,连自个的名字都不会写。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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